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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佛去 還是這庭園,娘倚著我隨著念佛機的調子,在樹蔭流水間念佛經行,那日子這麼近又那麼遠……。 娘是一個堅強而智慧的人,確診舌癌後,她堅信沒人能保證康復及不復發,與其接受西醫療法把身子提早攪壞,不如珍惜餘下的時間多念佛拜佛及繼續日常的義工工作,讓日子不空過。 孫女請外婆到台灣遊玩兼接受自然療法診治,子女都響應赴台,可惜食不下嚥令娘精神不振,醫生建議在台接受十次局部電療,我倆留下來陪伴,醫院對面就是佛光山惠中寺,是菩薩的安排?!更不可思議的,法師竟慈悲地讓這三個陌路人住進寺院內舒適的套房;期間剛巧舉辦數天大型的藥師法會,非常虛弱的娘,竟能參與每一場佛事;並且每天清晨寺院的早課共修,二十多天從未缺席,普門品與念佛亦是個人的常課,她對佛法的虔誠絕對蒼天可鑑。 回港後,娘兩度不辭長途跋涉由子女陪同到南山寺參與精進佛七。第二次佛七期間,舌頭傷口大量出血不止,被轉送當地醫院,因失血過多暈倒街頭,猶幸抵醫院時已止血,住院一天後,她堅持回寺念佛,圓滿餘下兩天的法會,雖然我們不認同她的做法,但她對佛法的堅持還是教人動容的。三天後,老人家經過八九小時車程的折騰,回家後已無氣力起床,需進醫院接受治療。 為方便照顧娘搬到我家居住,這段日子她經常進出醫院,並飽受各種病苦煎熬,堅強的娘倒下了,多番哭倒在佛菩薩像前,懇切求生淨土,看在眼裡,為人子女內心的痛無法言喻;不過,也開始明白佛菩薩不施援手的大悲心。一直以來,娘強烈地表示很享受晚年自由自在,受著子女孝養的福報,絕不願也不甘心此時往生;一生護佑著娘的觀音菩薩,知其今生善緣深厚,法緣具足,許是不忍見其貪戀世間不捨,換來再一次的六道輪迴吧,惟有忍心地袖手旁觀,由她嚐透世間業病煎熬,在生不得死不能的逼廹中醒覺娑婆苦,好令浪子回頭,生起仰念極樂慈恩的歸家意。看著她心念的轉變,我知道娘的苦路將完了。感恩佛菩薩冥中的加持,她雖問為何落得如斯田地,但卻從沒絲毫怨尤、嗔恨、惡口,也沒有放棄過念佛,她表示很奇怪,傷口好像會聽經似的,只要把念佛機緊貼傷口,它便會慢慢地減輕痛楚,所以,她廿四小時都緊握著念佛機不放。 一天,整夜出血,娘冷靜地要求入院,雖然她知此去不回,病情亦變得反覆詭異。某天中午,她失常地狂呼亂叫,重複說著一句話:「我那裡都不去,只去阿彌陀佛度,……」她狂亂的呼號,既令人擔憂亦令人安心;晚上師父來訪,娘竟出奇地平靜清醒,更奇怪的,一向寬鬆的護士竟嚴格執行每次只許兩位探病人士的規定,同室病友請假回家,病房內只有兩位師父在場,就在如斯清靜、清醒、安穩下,師父開方便為娘傳授了菩薩戒。 娘常說死不要緊,不痛就好,為了不忍她太辛苦,我們要求醫生給她更多的止痛藥,結果她常在沈睡中,很少張開眼睛,很少說話,陪伴時我們只為她誦經念佛。一天,我如常為她誦經,三稱佛號時,閉著眼睛的娘忽然合掌!雖然只維持數秒,但在整遍地藏經中,她多次在矇矓中合掌、放下、再合掌……,我淚水奪眶而出,原來娘沒有離開過佛菩薩。娘往生前一天,妹從澳門來,為她開示、教她懺悔、指導她發願及一心歸命極樂世界……,她竟能以微弱點頭、張口表示聽懂並跟隨,娘很偉大,她告訴我們她心中有佛,教我們放心。 凌晨的電話鈴聲傳來醫院的急訊,天主教的男護士很菩薩,早已把她調往獨立的房間,並提醒我們先為其更衣才安心念佛。娘很安詳地閉上眼眼,妹為她簡單開示,教她與我們隨著其呼吸念佛,手電的喇叭傳來法師臨終的關懷與教導,娘就在聆聽開示、隨眾念佛聲中,沒有不捨、恐懼、辛苦,平安地把呼吸慢慢、慢慢、放下,安然隨佛去!在院方慈悲配合下,我們以近六小時高聲念佛的殊勝因緣送娘成佛去了。 娘一生對三寶恭敬、對人體恤,給人方便、歡喜,不管多麻煩、多辛苦她都樂意做、用心做、盡力做,年紀大體力弱了,常因此而病倒,她總說「還做得來一定要做」。一個月後,她就以平生「願為眾生作馬牛」的堅持,再為我們無言說法,顯示「功不唐捐」的因果。 娘的喪禮在大眾的熱心成就下,變成一個莊嚴懾心的壇場法會,法師、蓮友、親戚故舊四百多人一時來集,場內座無虛席卻又寧靜有序,袍衣四眾莊嚴端坐,場面令人感動稱奇。隨著威儀畢備的法師們帶領下,大眾專心攝意以柔揚的念誦聲和諧地高唱入雲,彷彿把諸佛菩薩皆邀來見證;三寶恩、師恩、父母恩、眾生恩令娘的告別法會超乎圓滿地結束,感恩師父們、眾蓮友及所有與會者以強大的心力念力,同願同音護送亞娘登雲路上金階赴蓮池,成佛去! 一生行善的娘見證了業力通多世,因緣滙聚時,果報仍要受;也闡示了只要不怨不尤,以信靠心、懺悔感恩發願心面對逆境,必得佛菩薩護佑帶領,雖然還是荊棘滿途,但路總比別人好走,更重要的是臨終無障礙,安然成佛去!娘的故事,希望可以為正在受極苦難痛楚、感到孤寂、無助、恐懼的眾生帶來啟示、信心、力量與實證。 後記:在娘的尾七誦經回向法會圓滿後,姐回家時,一隻古銅金色的飛蛾在姐身旁擦身而過,直飛向三聖像前,停在阿彌陀佛的肩膊上,似是與慈尊深情對話,良久不去,直至翌日才消失無踪,姐拍下那相片,很美很微妙,直教人深信飛蛾受託傳來西方的短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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