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境逢緣：天使．流星

如藏

懷著沉重的心情抵達瑪麗醫院殮房附設的告別室，出席一名舊生的告別儀式，一位年僅二十八歲因罹患癌症而離世的少女。細小的告別室內外擠滿了人，除了至親及長輩外，還有昔日的老師、校友家長，及現職的工場導師，人數比預期多。室內沒有特別的佈置，牆上掛著一幅面帶微笑、不脫稚氣的照片，桌上除三牲祭品外亦放置了她喜愛的零食及畫咭。

昔日的班主任在講述她簡短的一生時，以天使般純真、善良來形容她的美，以流星來比喻的她一生；從家人的悲傷不捨中，我們看見她生命雖然短暫，但彼此携手同行的路程肯定是甜美的，這一份情也永印親人心中。我記得她七歲時入學，就讀二年級，個子比同齡同學略高，臉龐胖胖的，說話不多，於休息時間總喜歡拖著老師的手，在操場中散步。她畢業時個子長得跟我一樣高，但稚氣的樣貌一點兒都沒改變，仍喜歡於小息時跟在老師身旁，告訴我們剛才上課時某些同學如何違規，心地善良的她還會經常替值堂老師不值，當我表示會處罰那些同學時，她卻總是面露靦腆的笑容說：「陳SIR算啦！」

告別儀式上，母親流著淚談及她化療時的堅強表現，沒有怨懟，亦沒有對死亡的恐懼，只是如實的承受著病苦帶來的痛楚。有一次實在太辛苦時亦只是默不作聲地輕輕搓揉著腹部，母親看在眼裡，又怎會不知道她承受的痛楚呢！但自己卻幫不到女兒消減痛楚，一時情緒失控無法宣洩，忍不住大力的踢了衣櫃一腳。女兒看到母親的表現，知道母親是為自己的病情擔心，反過來抱著母親說：「你為什麼發脾氣呢？」然後安慰母親不用憂心，這麼善良、懂性的孩子怎不教人愛惜！

在人間世走過廿多載的她，除了家庭外，接觸的只有學校及社企工場，與爾虞我詐的世局沒有交流，一生都保持著純潔的心性，沒有貪求，沒被污染，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隨遇而安，平靜安穏。「心地清淨方為道，退步原來是向前」，佛教這名句正好是小女孩生命的寫照，有些人會為她智力稍遜感到遺憾，有些人會為她的短壽感到可惜，有些人會為她的懂性感到心痛，然而，她的故事讓更多自以為聰明但終日被煩惱繫縛的我們猛醒，人生原來可以如此清淨，如此沒有執著計較，如此沒有人我是非，踏上歸程時可以如此不沾一點怨恨，不存一絲恐懼，帶著心中的平安，滿載雲彩光明歸去呢！